【楼诚衍生】龙战于野 30
三十、梦见形容亦旧日
萧景琰在床上倚了一会儿，徐安端着个托盘进来，里面果然盛了一汤碗牛肉面。这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，萧景琰披着浴袍坐起来，就着床头吃了半碗，便说不吃了。他一夜没怎么睡，白天要睡一会儿，就不宜吃得太饱。徐安坐在床边接过碗来，很自然地将碗里剩下的连汤带面一起吃完，又将盘子拿了出去，再进来时萧景琰也没睡，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笑道：“你怎么回事，吃剩下的也要抢了，我往常还短过你这一口饭不成？”
徐安掀开被子躺进去，两人情事之后肌肤轻贴在一起，更觉得舒服妥帖，他将鼻尖探在萧景琰颈侧轻蹭着低声笑道：“那倒不是，大约是你吃着的东西，都看起来特别好吃。”
萧景琰夜里没睡，心里又存了事，白日里再睡就睡得不甚稳当，梦境如走马灯一般，连续不断纷至沓来，忽而神思飘忽着到了少年时的老宅大院，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的味道，他跪在冰雪冻硬了的泥地上，看到大门外慢慢的走进来一个小孩。
萧景琰双膝跪得刺痛麻木，却怕那孩子不认得路，在这个地方冲撞了父亲兄长要吃亏，眼见那孩子一路往萧选的上房去了，他想大喊却喊不出声，大冬天急得一身汗，从地上爬起来想拦住那小孩，膝盖一软重重跌倒在雪地里。
那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面前，萧景琰用手肘撑着地，只能看到那孩子的腿脚，却怎么也爬不起来，也自然看不清楚那孩子的容貌。
萧景琰只想着不要惊动了萧选，他伸出手臂把那孩子拢在自己怀里，四下里看了看，所有的上房门都是紧闭的，北风呼啸着穿过古老的庭院，枯树枝瑟瑟抖动地落下一抹雪粉，那孩子像是冻坏了，一动不动地埋在他的胸口。
萧景琰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，大年夜里祖宅大门紧闭，屋檐下和门梁上都结了冰，这么小的孩子，是怎么进到庭院里的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，来这里做什么？”他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问道。
那孩子伏在他胸口，萧景琰捏着他的脖子往后拉，却拉不动，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心口透胸一凉，他奋力一把搡开那小孩，终于也看清了孩子的脸。
那孩子竟长了一张青年男人英俊的脸，微笑地凝视着他，用稚弱的童音幽幽地道：“我找不到我爸爸了，你看到我爸爸了吗？”
萧景琰刚想回答没有，他张了张嘴，却又发不出声音了，那孩子见他僵立在当地不说话，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，那张与身量不符的脸庞几乎要隐藏在黑夜里了，只剩下声音幽幽地道：“是你害死了我爸爸吗？”
萧景琰急了，他伸手想去抓住那孩子，对他说我可以带你去找你父亲，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淅沥流下来，黏在手上和脚下，他低下头想看看那是什么，却赫然发现自己胸口上插着一把已没入至柄的尖刀。
猩红的血顺着地面流出去，融化了地上薄薄的积雪，渗入到老宅的砖缝里。
萧景琰遽然从梦中惊醒，他知道自己是被魇住了，意识挣扎了几次要醒过来，那插在胸口的刀柄和刺目的血水却将他拉进更深的噩梦里去，他极力回想那孩子看起来极其熟悉的脸，一念之间时光倒流，便忽地想起来了。
是刘彻来找他报仇了。
萧景琰慢慢睁开眼睛，意识逐渐恢复，落回到现实里来，遮光窗帘掩得房中宛如黑夜，噩梦的影响仿佛依然存在，心脏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，堵得人透不过气来。他习惯性地一摸身边，徐安却已经不在床上。
萧景琰强压着心间烦恶的不适感拧开了灯，他知道自己现在脸色难看，揉着眉心靠在床头缓了好大一会儿，才扬声叫道：“徐安。”
徐安半个小时前出卧室接了手底下人的几个电话，没离得太远，他又素来耳目灵敏，听到萧景琰在房里叫他，挂了电话推门进屋，站在门边柔声道：“七爷醒了？”
萧景琰抬眼看着他，指尖按在他方才睡过的枕头上动了动，低低地道：“你干什么去了？”
他问询的语气与以往大不相同，甚至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孩子气，徐安一怔，走近了在床边俯下身看他的脸色，伸手摸了摸：“七爷怎么脸色这么难看，休息得不好么？”
萧景琰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坐近些，徐安顺手把他揽在胸口靠着，边给他揉按额头边低声道：“方才睡了没多久，底下有两个消息传过来，我怕吵醒七爷，就出去做了些安排。”
萧景琰犹自觉得一股血腥气儿堵在胸间，轻咳一声问道：“又出什么事了？”
徐安手指一顿，轻轻盖在萧景琰眼睛上：“韩嫣失踪了，没找到尸体，但是活着的几率也不大。”他停了停，轻声道：“卫子夫昨天夜里生了个女儿。”
卫老头子站在医院外，脸色阴晴不定地连抽几支烟，卫青把车停在父亲身旁，下来替他开了车门，卫老头子咳嗽几声坐进去，待车门关好车子再度发动起来，才看着前面淡淡地道：“青儿，你夜里做什么去了？”
卫青嫌恶地抹了一把嘴角，似乎那里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，却沉默着并没有回答父亲的话。
他才听说姐姐临盆的消息，夜里便带着人从堂口出来，打算自己往医院赶，恰好遇着收拾东西走出俱乐部的韩嫣，有兄弟眼尖，立刻瞧见了，拍拍卫青的肩膀使了个眼色：“青哥，你看？”
这伙堂口的弟兄们与卫家姐弟交好，和卫青尤其是过命的交情，对于韩嫣其人便都十分愤懑，加之韩嫣是被刘彻直接提拔上来的，得了宠爱就难免瞧不起堂口的弟兄。几个人怀恨已久，默不作声地在暗处查看了一会儿，见韩嫣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，竟是要离开的模样。
那青年不出声地朝卫青做了个手势，手掌在脖子上快速一抹，是个赶尽杀绝的意思，卫青眯着眼环顾四周，最后微微点了个头。
他们不知道这场暗夜里的劫持与杀戮，都被谁看在了眼里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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