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谭郝】金雀雕笼 20
二十、爱与痛也不到肉
谭宗明留下了那个孩子，暂时交给管家，让人另外找个住处教养一段时间，这招对付那高官不一定管用，不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长处，调教得好了，送过去说不定也是能成事的，这世上的事情没有绝对，而是充满可能。
然而在万千种可能中，他最不曾料到的一种变故，是郝晨自己。
郝晨从大宅回到别墅，暗中让人查了查谭宗明项目搁置和近来事故频发的缘由，知道了这暗中是有个了不得的人物在和谭宗明过不去的，谭宗明家三代大鳄，和官家素来是勾结连横，上下打点得无懈可击。只是这回为什么和上面的人结了梁子，他却查不出来。
郝晨没再往宅子里打电话问那孩子的去向，从今以后那里他恐怕都是进不去了。
郝晨仰躺在浴缸里，池水漫过脖颈，他偏过脸，从水汽朦胧的镜子看自己颧骨潮红，醉意汹涌上来，他举起酒瓶又灌了一口，高度数的洋酒，酒劲儿发作时眩晕得凶险，镜子里一个人影化成了两个，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浴缸里睡着的夜晚，在酒与残梦里看到一个俯身把他从水中抱出的谭宗明，他这样怜惜地打横紧紧抱着他，仿佛他是从水中被捧出来的一掬月光。
酒瓶从渐渐松开的指间哗啦一声摔碎在地上，郝晨打了个冷战，遽然睁开眼睛，看着浴缸外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，无数细碎的玻璃在幽暗的灯光下闪烁，金黄的酒液肆无忌惮地涌出来，沿着锃亮的地面悠悠流淌。
他脖子上还带着谭宗明送的翡翠观音，幽绿地沾了水，在蜜色皮肤上摇晃，从谭宗明给他挂上那天起就没取下来过，即使浸在热水里，翡翠犹自一沁凉意地贴着他的心口——刚带上的时候也是这样凉，谭宗明握在手心里给他暖。他缓缓地把搭在浴缸边的手收回来，将那翡翠观音握在手心里攥着，攥得死紧，手背上血管青筋都凸了起来。
想要见给谭宗明设卡的那位人物，旁人自然是难的，对郝晨来说却谈不上有多麻烦，那官员听了秘书的汇报，面上只是微微一笑，谭宗明当时把那孩子三刀六洞的胡说八道他还没忘呢，这才施加了多少些压力，还不是把他的小宝贝儿老老实实给送过来了，商人嘛，还是要让他们吃些苦头的，否则手头有两个钱，就不晓得谁能治得了他们了。
帝都的天色是长久灰霾，下着小雨，黄昏时分更是阴冷，郝晨用了一辆黑色凯迪拉克，后头就带着两个人。在酒店门口下了车，西装和风衣都是版型修长瘦挑到极致的dior homme，除了灰黑条纹领带其余清一色黑，进了会客室富丽奢华的门，高官正坐在那里等他。
他实在不像是来替谭宗明求情的。高官饶有兴趣地从下往上打量这个年轻男人，他坐着而郝晨站着，整个人看起来就更加高而瘦，腰腿线条实在引人注目，他忍不住多盯了几眼。郝晨在他的注目下从门边朝长桌旁走来，他棱角英挺，脸色煞白，漆黑的剑眉上挂着一点雨珠，却无意间柔化了过于锋利的脸，全身上下也只有脸是露出来的，就连当明星时可以单独拿出来宣传的手，此时也拢在小羊皮手套里，他拉开椅子在长桌另一头坐下，脱下手套优雅地拢在手中。
意图明确使谈话变得格外容易些，官员觉得实在是捞到了一条大鱼，他只需要在外围帮衬，至于端掉谭宗明本人，这孩子看起来应该比他熟悉得多，当郝晨还是个明星的时候，他只是想从谭宗明那里要过来玩儿上一两夜，但是现在郝晨有了比明星和娈宠更高的使用价值。
正事谈妥，剩下的就只成了暗示，高官在这家酒店是长年有一个总统套房的，郝晨这冷得几乎有些凛冽的禁欲气质让他实在有些难耐了，这样带劲儿的性子，玩儿起来比彼时还只是个小明星的时候，要有趣得多。他盯着郝晨站起来，目光又在那风衣收束出的细腰上绕了一匝，把话点得透了：“真的不在这儿休息一晚上？房间也是给你订好的，不要客气。”
“不必了，待到事成，还请您给我一个答谢的机会。”郝晨拉开门微微一笑，透了一句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了然暗示，在门口转过身，对着他礼貌而克制地微微俯身：“告辞。”
郝晨继而当天返回，谁都不知道他这十二小时去了哪里，他的任务都是谭宗明亲授，行迹诡谲来去无踪，也没人敢问敢拦。而后夜里在自己别墅里开了一桌，专请了各堂口混场子的头儿，他从娱乐圈出来后干的活儿和这群人差不离，故而平日交好，也能说到一处去。郝晨也大方，什么好酒看中了就让他们拿出来尝，一群人喝得多了，渐渐地话锋便有些不对。言语之间怨辞颇多，大意都是堂口上干的都是拼命的活儿，可一年到头捞不着好，论功行赏的时候，好处都是上头的刮走了。
郝晨淡漠地喝着酒，懒洋洋地往后靠去，谭宗明接手建立起来的集团仿佛一个独立帝国，外表几乎无坚不摧，可是亏得这十年谭宗明什么都不避他，才让他知道了这固若金汤帝国之中隐蔽已极的软肋。
怨愤和不满都是极易传染煽动的情绪，郝晨端着酒杯在灯光下晃了晃，淡淡地道：“我送各位一场富贵，在座的要是有胆子，也还信得过我，就跟着我做这一回，怎样？”
他不看别人，自己仰头干了杯中酒，回手重重把酒杯顿在桌上，耳边寂静了一瞬，紧接着是预期中轰然如雷叫好，有人把枪掏出来拍在桌面，郝晨嘴角划弧，冷冷地笑了笑，朝后靠着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如果只是跪着说爱他，谭宗明也许永远都不会听到。
翡翠观音贴肉悬在他胸口，与心跳同频搏动，凉得刺骨，又烫得诛心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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