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毕苏&楼诚】修罗道 6
六、
明楼吃完了点心，阿诚把盘子摞在一起拿回厨房去洗，不一时擦干了手出来，明楼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，他刚才吃得太快还不觉得有什么，吃完了才觉得有点油腻，又跟阿诚讨热茶喝。
阿诚这晚上进了家门简直就没闲着，一屁股坐回原来的地方也不想动，单把头歪过去说他：“就知道支使我。你大半夜的喝茶，喝了还能睡觉吗，睡不着明天头疼怎么办？”
明楼听着他训自己，不但不生气，反而笑弯了眼睛，眼角飞掠起来，欠身过来勾阿诚的手指：“我们家阿诚现在越来越厉害了。那不喝茶了，咱们喝点酒怎么样？反正姐姐今天不在家。”
他勾着阿诚细长的几根手指弹钢琴般的摆弄，被阿诚翻过手来，啪一声拍在手背上，低声嗔道：“您可真难伺候！”说着站了起来，去拿红酒和酒杯醒酒器等物事了。
阿诚才和明楼说过李默群在香港姘了阔太的事，没过两天果然就出事了。李默群带着他那情妇在静安寺路白俄开的首饰行里买钻戒，紧接着李默群回到76号派出人去，封锁了静安寺路。那位麦太太根本不是什么香港富商的妻子，而是广州的爱国青年大学生，本来姓王，是她们大学剧团的台柱子。进步学生们为了刺杀李默群，想了这样一个能够接近他的办法，筹谋既久，牺牲也不可谓不大，却在最后一刻动手时，因为她放走了李默群而功亏一篑了。
静安寺路由汪曼春带人前往封锁，所有同伙被一网打尽，这位风情万种的女学生没能幸免，被当场击毙在首饰行门前。
苍茫的暮色之中，汪曼春雪肤红唇，高跟靴子踩过地面上还未干涸的血迹。李默群的情妇虽然被击毙了，但活口还是留有一些的，已经带回76号关进地牢了，汪曼春在首饰行门口看了一会儿，又想起这一批犯人倘若押回去不及时审讯，恐怕要被特别行动处的人抢了功劳，又匆匆上车赶回76号，要在李默群吩咐之前先挖出一些有用的情报来。
明楼在政府办公厅开完了经济会议，阿诚走进他办公室里给他泡咖啡，他端着咖啡碟子顺手带上办公室的门，在桌前俯下身低声对明楼说了几句。
明楼从文件堆里抬起头，眉头紧蹙地盯牢了他：“李默群居然这么快就察觉了……你确定她不是我们的人？”
阿诚摇了摇头表示不确定，低声道：“据说是她自己暴露了，对李默群发出警告并放走了他，李默群反手就杀了个回马枪，让汪曼春到静安寺路去抓人。”
明楼取下眼镜按了按额头，轻声吩咐阿诚：“你今天晚上去见我们的人，确认一下死者的身份，明天到76号探探毕忠良的口风，看他要怎么处置这批人。”
阿诚领命而去，明楼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，另外找了个秘书开车，说自己要去接汪小姐下班，请她到绿波廊吃晚饭。
明楼去的时候没有知会汪曼春，他进76号的时候已经下班了，走廊里的灯光昏昏沉沉，后院里隐约传来嚎叫和哭声，明楼知道这栋楼的底下是一座地牢，隐约能听到铁链撞击，整座76号在夜色中像是一座魔窟，说不出的妖氛鬼气。
他推开后院的门，汪曼春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，举起步枪缓缓地瞄准绑在远处刑架上套着黑色头套的人。
明楼换上温柔表情，在身后柔声唤她：“曼春。”
汪曼春霍然回过头来。
宛如夤夜里吸食人心的狞恶厉鬼，见到恋人时，来不及披上那一张美人的画皮。
可是她怎么能算得过明楼呢，在绿波廊的临水指月飞檐画栋里，在她翩翩佳公子的恋人身边，她一步跌进十丈红尘里，心甘情愿为了他只做一个女人。
是明楼不放过她，他执于探究自己不在上海的日子里，这个迫于家族仇恨被他抛弃的女人，究竟是如何为鬼为伥的。
“我听说你之前，交了一个很好的男朋友，”
“是啊。”汪曼春睫毛微颤，眼波横流地对着明楼一笑，烟视媚行，猩红的嘴唇轻压着瓷杯，印下淡淡一道脂腻粉光：“但是我杀了他，你想听听为什么吗？”
明楼含笑着给她布菜盛汤，状似宠爱地配合着，像是听她小时候讲故事卖关子一般，连连摇头笑道：“点到为止，我不要听。”
“那都是前年的事了。”汪曼春放下筷子，支着颐垂下眼睛低声道：“师哥，你什么事情都不知道……为什么去年这个时候，你不在上海呢……”
明楼一笑，温言道：“曼春，现在天气冷了，把汤喝了暖暖身子。”
汪曼春突然抬起头，眼眶微红地压着声音恨道：“你为什么不问下去？”
明楼柔声道：“我不问你都这样伤心，如果问了岂不是更伤心。”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，知道汪曼春在地牢里还没有审出什么结果，也就套不出什么可靠的情报来，便以汪曼春回家晚了他不放心为由，将人送回汪家，汪家又派了司机把明楼送到明公馆。
阿诚跟军统的特情人员核对了名单，确定了那位被击毙的王小姐是广州的爱国学生，便返回办公厅跟明楼汇报，顺便接他一起回家。谁知明长官办公室早就空了，他到秘书处去一问，秘书处几个加班的人神神秘秘的凑做一堆告诉阿诚，明长官和汪处长约会去了，啊呀他们俩真是天作之合，郎才女貌啊！
阿诚听了转身就走，他回到家时才刚刚十点，明楼比他更早些，衬衫领带地端坐在客厅里，专等阿诚回来。
阿诚神色如常，进了门见明楼已经回来了，先叫大哥， 然后上楼换了衣服，站在明楼面前汇报工作：“李默群派人封锁静安寺路事件已经核实，经查证，被击毙人系广州爱国进步学生，姓王。为伺机接近李默群，假扮香港富豪之妻，非我方特情人员。”
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，半晌，明楼长长地叹息一声。阿诚看了看挂钟，见明楼并不准备对他说起汪曼春的事，便淡淡地道：“大哥早点休息，我先回房间了。”
说罢，也不管明楼在书房里的铺盖睡衣到底准备了没有，转身径自上楼去了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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