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谭郝】金雀雕笼 23
二十三、未吓到尖叫，哭也不流畅
谭宗明被人拽着后领从地上拉扯起来，男人粗重地喘息着，缓缓闭上了眼睛，因为疼痛和生理性的晕眩，因为那双眼睛在看到郝晨的瞬间，习惯性地蕴藉了隐忍的溺爱和洒脱的柔情。
这不是他用以求得脱身的筹码，有些话当时没有对他说，现在也更没有必要再提了。
郝晨手中的枪正抵在他额头上，即使被枪指着脑袋，谭宗明也要自得，真不愧是他打小亲自教出来的——柯尔特大口径的眼镜王蛇，郝晨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，削薄手背上筋脉血管因为用力而凸起，骨骼优美而狰狞。谭宗明爱死了这双手，他看着那食指轻轻勾在扳机上，像是用蜷起的指尖无数次搭上自己的勃起，他甚至想到如果此时自己的舌头在他指尖上舔过去，郝晨会是什么样的表情。
他曾经以为这孩子是爱过他的，在久远到模糊的开头里，车子后座的闭塞空间中，他握着郝晨的手将枪口对准自己，这孩子浑身发抖地扔下枪，紧紧地抱住了他。
那时他将郝晨脱得一丝不挂，仿佛拥有了新生一样迫不及待地要他，几乎那一刻他就要把这孩子、连同他对自己朦胧初生的爱一生囚锁起来，玉楼金阙，与世隔绝地豢养，从此醒也看见，梦也看见。
可是后来为什么就心软了。
这烟火红尘太寂寞，一旦喜欢上了谁，就要不由自主地为他心软，为他挥霍，为他千金买歌笑，烽火戏诸侯。
可他讨好的是个年轻的男人，情热冻成冷血，极爱翻成极恨，征服欲蜿蜒破土时，是要下手来抢来夺来毁灭的。
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永远不嫌多，郝晨身边的人见他魔怔似的站着，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时间不多了。此人在别墅预谋时就有参与，算是郝晨用得顺手得力的，此时便也推枪上了膛对准谭宗明，催促道：“晨少，时间不多了，您如果下不了手，就让我来。”
他焦躁甚至略显狂妄的语调在阴湿的空间里四溅开来，像一滴水爆入滚烫的热油，仓库中和门外都暗暗透出隐约的骚动。
郝晨没有理会，像是没有听见一样，端枪的手依然稳稳顶在谭宗明额头。谭宗明自然更不会去理会那人说了什么，只是微微仰起头，让眼镜王蛇的枪口从额头顺着他俊挺的鼻梁滑下去，而后便真的伸出舌尖，盯着郝晨的眼睛，在他抵着枪托的尾指指尖上舔了一口：“你现在在这儿打死我，才是真的谁都不会知道了。我尝到的最后一样东西，是双漂亮的手，很值。”
郝晨冷冷地把枪收回来，尾指上残存着如烫如灼的湿意，他没有再看谭宗明，只是似笑非笑地把脸转向方才说话的人，淡淡地道:“你倒是很会替我着想。”
鸦雀无声之中，郝晨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这破旧的仓库，众人悚然在他离去的背影里看到了另一个谭宗明，上车前也只留了一句话:“留着他吧，没有他，我也活不到现在。”
谭宗明被人一记手刀击晕，在这冰冷潮湿的仓库里躺一天一夜，意识漂浮于无尽的昏沉之上，冬季的水泥地极冷，他身上却极烫，梦呓着说胡话，每一个梦境都切肤剐骨，痛不欲生，时而是他踩着齐踝深的水艰难跋涉，时而是置身于浓烟烈火的地狱变相之中。恍惚着他又回到了那年的初夏绚烂，郝晨穿一身白西装倚在卷草纹雕花扶栏上，领口别着雪白洋牡丹，偷偷地抬眼瞄他，漆黑瞳仁里倒着谭宗明的身影，眼中爱恋不胜，情意万千。
往事前尘，如露如电。
谭宗明是被几个民工弄醒的，民工看他浑身是血，弄醒了就问他从哪儿来，是不是被人劫了，要不要报警。
郝晨这次没动手，但谭宗明知道这并不代表外头没有人找他，一个落难大佬的处境远比想象的危险，官面上的人对他的存在不放心不说，过去结下多少梁子的对家都等着这一天的，他现在轻易从这个地界上迈出一步去，恐怕立刻就会有枪再次瞄准他的头。
谭宗明的祖父辈是靠着摆麻将桌和开小歌厅发的家，郝晨在他身边十多年，这次清洗了他所有集团，却不知道他祖父当年在老城区的那间麻将房。
谭宗明没去正经医院，他在老城区找了个小诊所处理了后脑的伤口，暂时不知道会不会有脑震荡。
老城区是城乡结合处，人群鱼龙混杂，谭宗明从未如此落魄狼狈过，此时混迹在人群里倒也并不扎眼。
那间麻将房年久无人，铁皮门哗啦啦地拉开，里头四壁萧条，地上窗台的灰积了寸把，角落里全是絮絮的蜘蛛网。谭宗明问旁边的理发店借了两把椅子，来到这儿的头天夜里，便蜷在椅子上睡了。
郝晨带着人回到大宅，他上位的手段太过闪电血腥，比当年的谭宗明有过之无不及，须得做许多善后用来安抚人心。堂口出过力的弟兄他自然是厚待的，送他们一场富贵也是说话算话，下头做事的人倒是无所谓的，昨日的老板被弄下去，今日自然也会有老板坐上来，城头变换不假，但只要有他们一口吃的，他们也并不计较究竟是在为谁卖命。
他没为难这宅子里的管家，毕竟那是小时候对他很好的老人，但也没打算见他，直接让人将管家送到养老院去了，伺候的人换过一拨，全是新面孔，谭宗明的卧室被锁了起来，郝晨只在这宅子里住过几夜，便实在受不了了，夜里不再回来，他现如今身边也不缺人，年轻好看的孩子如流水般送到他床上，哄他的甜言蜜语比当年对着谭宗明时翻了一番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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